【越牛夜读】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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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战纪

作者：水星

打开前门，快递盒上一股刺鼻尿味，帆布鞋丢了两只，华月对着空鞋架叹气，英国的狐狸，真是有些恼人呢。忽然一道红黑色身影从华月头顶窜下，是领居家的猫。似乎被快递盒上的气味冲到，猫只在她脚前绕着蹭了蹭，立刻跑远了。

两天前，伦敦街区的蔷薇开得正烈，华月拖着行李箱踏入新租的房子：半下沉的一楼，带个略显古朴的院子。她的鼻腔被初秋的清风灌满，目光径直锁在邻居家的围栏——一团玄色卧在砖上，体格壮过寻常家猫，黑色长毛在阳光照射下，似柔软丝绒里烧出了晚霞。那猫抬眼，烫金色眼瞳扫过华月，她心头莫名一跳，“露娜”二字脱口而出。猫定住，眯起眼睛朝她眨了眨。

与邻居太太闲话，对方笑叹：“它叫Luna，如果它打扰到你，请一定告诉我。”华月为这个命运感的名字惊讶了一瞬，心里窃喜：不打扰，露娜不是打扰。

英国猫多散养，露娜是巷里的“独行侠客”，左右都认识这篱笆间的精灵身影。每日晨光刚透，玄猫纵身跃入华月的小院，尾巴竖得笔直，巡视领地般踱步：嗅嗅苹果树的嫩叶、用爪尖拨弄草上的蜗牛，又或是懒洋洋躺下，晒晒伦敦珍贵的阳光。华月打开落地窗时，它便昂首挺胸进屋，从客厅踱到卧室，最后蜷在书桌旁地毯上，喉间滚出低沉呼噜。

华月想，这屋子一定也是露娜江湖版图的一角，租客来来往往，但露娜的脚步一直踩在这片土地上。

开学后的日子很是忙碌，华月像个初生的婴孩，应对着诸多陌生。回家的路上还能见到四处流窜的狐狸，但似乎自家附近减少了侵扰。

华月出门也开着落地窗，露娜随时会来光顾这块游乐场。露娜的脾气向来难测。前一刻还蹭着华月的手求抚摸，脑袋蹭得她腕间发痒；下一秒若华月翻书动静大了，它便挥爪拍飞笔杆，动作干脆利落，不带半分犹豫。华月从不恼，只觉这玄猫像极了话本里的侠客，喜怒皆形于色，反倒鲜活可爱。

后来，校园里的“狐狸”也露出了獠牙。小组作业，印度同学尤希成了难缠的麻烦，总是干涉华月的设计：“你该用印度传统纹样，你的审美太浅薄。”华月试图沟通，尤希却在小组会议上打断她：“你是中国人，不懂西方的学术规范，按我说的做。”午餐时，尤希和众多印度同乡在走廊里用印地语说华月“笨拙”，华月看向他们，看到他们眼里的不屑和挑衅。

忍一忍，华月总是这么想，做自己的事，到结束就好了。

小组展示那天，尤希竟偷换华月的成果，谎称是自己所作。华月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台，目光如炬盯着尤希：“这些设计，我做了一整个学期。你再敢窃取成果、肆意贬低，要么等着被学校以歧视开除，要么尝尝我巴掌的滋味！”

回家的路口，露娜正蹲在华月门前的台阶上。夕阳下，露娜的毛泛着暖红光，喉间呼噜声温柔，突然挥爪拍了拍华月手背，似在夸赞“干得不错”，又似在抱怨“归期太迟”。

天未亮，激烈嚎叫声从院子里传来。华月心猛地一揪，翻身坐起掀开窗帘——院中，露娜正与狐狸对峙。狐狸龇牙咧嘴，尾巴绷得如拉满的弓弦；露娜则脊背弓起，长毛炸开如玄色披风。没等华月反应，露娜如离弦之箭扑上去，动作快得只剩黑影。两兽滚作一团，撕落的毛发像棉絮一般在空中飘浮。很快，狐狸痛得尖叫，连滚带爬扒上篱笆逃窜。

战斗落幕，露娜甩去爪上灰尘，端坐在院中央，转头看向窗边的华月。淡紫色的晨光里，它烫金的眼亮得惊人，不见半分慌乱，只剩胜利者的骄傲与威严，仿佛方才恶斗不过是拂去衣上尘埃。

华月慌忙翻出猫条，推开落地窗却只见露娜跃上墙的背影。玄猫在墙头顿了顿，回头瞥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小事一桩”的潇洒，随即纵身消失在树影里——它的江湖巡查，可没工夫等人类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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