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牛夜读】一头旋转的牛冲撞人类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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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旋转的牛冲撞人类的耳朵

作者：卡卡张

这是耳朵发疼的第五天。这股疼痛从左耳深处诱发，窜进附近细密的神经。去年冬至起，快速又清晰的疼痛频繁而模糊撞进不自觉的时刻。

王小波说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生活真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一点也不。它会突然锤青伊的耳朵，锤颤伊的神经。不过，在和王小波一样的二十一岁，伊同样认为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伊。伊突然笑了。此刻那些一闪而过，倒背如流的话，是不是窥见衰老的体现。

用肩膀钝钝挤压。用食指猛地揿下肉去。瞬间分泌的内啡肽竟让伊在这一刻体会丝丝满足。在周而复始的季节，只是相隔一夜星光的日子。十年、二十年、千百年，黎明时分的山坡传出同样的鸟叫声。唯有伊的身体真切忍受每一部分变化的不耐，并偶尔在其中寻找愉悦。

有人说，人类应该对疼痛心怀感激。在寻找草药止痛或治疗疾病时，人类对植物的结构和用途有新的了解。在机械师的车间、哲学家的研究室，疼痛挥舞藤条，让成果加速。

而在午后的格子间，伊的耳朵是被旋转的牛发狂的顶撞。这是伊与真实苦恼的搏斗。随着伊开一道门、倒一杯茶、写一份文件、调一次椅背，可怕的，精心准备的舒适却与绝望粘在一起。在狠厉的挤压和白色的药剂到来之前，伊无意继续做任何工作。

到了夜晚，活跃的苦涩如隆隆火车过境。脖子上的三斤肉连在一起，左耳大门敞开，踉跄的炎症和内啡肽进进出出。伊沉湎在疼痛无法自拔，一动不动。没有斗志也没有翻身的念头。只是躺着。只听得见那些无止境的剧烈阵痛。只有手表走了一夜。

这样尖锐的时刻组成恹恹的日子。有时伊暗暗焦虑此后疼痛与衰老会似山坡上的鸟；有时伊倔强沉默地回望痛楚，预言这种折磨有话要说。也许是时候忏悔。坐在转椅上，大树下或是后门落灰的石坎上，短暂地不甘地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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