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则水牌这个消逝的千年渔村 父子俩花了一年半时间拍下近7000张照片去记录

绍兴日报-掌上绍兴客户端记者  徐霞鸿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蜿蜒的江河，悠悠的水巷，还有沿河而建的建筑，依河而居的渔家，酿制了一幅充满江南水乡神韵的美丽画卷。则水牌，这个被一湖静水环绕的墨色渔村，在古城绍兴的东北角静静守候了数千年的沧桑岁月之后，已然成为历史的记忆。

为了储存这份历史的印记，有一对爱好摄影的绍兴父子，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拍下了近7000张照片，只为记录这个消逝的千年渔村。

镜头定格老渔村

“你看，我们脚下的这座桥就是当时拍摄这张照片的地方。”几天前的一个上午，正是久雨后初晴的日子。踏着这抹明媚的春光，记者跟随王晓明的脚步来到则水牌。

照片里，只见一条宽阔的河流，横贯村子南北两个巨大的湖面，纵横交错的内河，流经村子的各个方向。清晨，晨曦掩映着渔村墨色的屋顶、蜿蜒的江河、狭窄的弄堂，她摇曳着江南水乡独有的线条。

这个曾经繁华，被称为“小上海”的老渔村，此刻几乎是一片空地了。一年多前，这里已经完成了大规模的拆迁。眼下，还能看见一两台挖掘机在进行着拆迁后的地块平整。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相隔仅一条马路的繁华的迪荡新城。

对于王晓明父子来说，这个已经消逝的千年渔村，是过去两年来最魂萦梦绕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装帧精美的摄影集，一边走一边向记者讲述着这些照片背后的故事。

“则水牌，在越王勾践时期，称为巫山里，南宋绍兴年间，巫山里改名为则水牌，清乾隆年间改为则水乡，清宣统时代改为会龙。”2013年出版的《则水牌志》是这样记载。

因为爱好摄影，尤其是钟爱拍摄水乡风情，身为浙江省摄影家协会会员，并多次在全国、省级、市级各类摄影比赛中获过奖的王晓明，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留意到则水牌这个比绍兴古城还要年长的老渔村。

2500多岁的则水牌人文丰厚。东汉时，会稽太守马臻曾在此立下“季水碑”，即根据季节和农时来控制水位的标尺。

明宪宗成化十二年（1476），绍兴知府戴琥为了规范绍兴内河河网水位的调度和管理，他设立了衡量水位、控制泄水量的标尺“测水碑”，位置就在则水牌的“季水碑”处。

到了明嘉靖十五年（1536），汤绍恩修建了三江闸，竣工后原“测水碑”处，重设了一块水则碑——“金木水火土碑”。

清代，因为对虞绍平原的水利功绩，乾隆皇帝下江南时也曾来到过则水牌，并亲手题写了村名。其时，“则水牌市”就驰誉一方，沿街20余家店铺，一应俱全。手工业尤其是造船、织网、水产养殖等行业，名闻江浙。

与水有缘，因水而兴。则水牌，这个古代测量水位的地方，自古以来就是远近闻名的渔村。直至目前，绍兴市区菜市场的大多数水产摊位都是则水牌人在经营。

“真正开始全面地拍摄则水牌，是在2017年3月。”王晓明告诉记者，听说则水牌要拆迁的消息后，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它拍下来。在他眼里，则水牌是一部难画亦难书的古今画卷，唯有摄影才是记录、保存和诠释这个千年渔村最好的方式。

他的这个想法，很快得到了儿子的响应。深受父亲影响，同样喜欢摄影，并在浙江省大学生摄影比赛中多次获奖的王时雨，决定与父亲一起联手，用镜头来定格绍兴这个最后的渔村。

近百趟拍摄取景

父子联手，记录乡愁，留住印记。

这件看上去很美的事情，真正做起来却并没有那么容易。

“要全方位展示则水牌，又是一个非常复杂而漫长的过程。在一年半的时间，我们至少去了近百趟，特别是大规模拆迁之前，每星期都要去几次，有时候父子一起出发，有时分头拍摄，则水牌渔村的哪些位置，什么时间最能反映渔村风情，父子俩熟记在心，需要合着时间拍摄。”王晓明向记者坦言，这场拍摄艰辛无比。两人都在工作，所以基本上都是利用早、中、晚的空闲时段和周末时间去拍摄。

“一开始，我们对则水牌并不太了解，又缺少相关的文字资料，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思路也不清晰。只好盲拍，就是尽可能地多拍，从一个自然村、一条路、一座桥、一座庙到捕鱼织网、洗衣吃饭、闲暇娱乐、人文风情，事无巨细，把所有的元素都拍下来。”

这个盲拍的过程，也是资料收集的过程。慢慢地，父子俩的创作思路清晰起来了。

“千年渔村有其独特的个性和气质，则水牌最明显的特征是河，整个渔村用河来连通，抓住了这种有形的联系和呼应，就构成了摄影集的视觉骨架。另一方面，透过则水牌人的日常生活，多层次反映如今渔民的原真状态。”

王晓明告诉记者，他们父子俩本着对则水牌渔村的理解，以及创作瞬间的捕捉，最后拍下了近7000张照片。“远拍其势，用航拍来表现则水牌渔村的全貌是最合适的方法，能最大限度地拍出气势。近拍其质，通过陆地、水面等不同角度，运用广角、长焦等手法，尽可能拍出质感。”

在这些照片里，我们看到了则水牌的水，如同灵动的舞蹈与音乐。水波轻轻荡漾，晃动着渔村的影子，有渔家的女孩，还有袅袅升腾的炊烟，水面中的倒影犹如小船弹奏的音符。

我们看到了则水牌的路，狭窄而弯曲。磨得光滑发黄的青石板，是渔村的标志性构件。墙与墙之间一条狭小的弄堂，容不得两个人交会，只能侧身相让而过，却是连通渔家的必然通道。

我们还看到了则水牌的人，勤劳而聪慧。他们视江河为田地，凭借对天象、时节等与生俱来的基因，不惧风雨严寒，昼夜劳作在水面上，捕鱼养家。

王晓明说，因为拍摄是与拆迁同步进行的，所以他们必须与时间赛跑，赶在2017年12月大规模拆迁结束之前完成大部分拍摄。“后来，我们还进行了一些补拍。这些补拍一直持续到2018年11月，主要想通过拍摄则水牌人拆迁后的动态，多角度、多方位记录渔民的生存空间。”

拆迁中记录历史

“用发展的路径激活沉寂的土地，与历史前行的节奏同频共振，是则水牌渔村的历史性选择。得知渔村拆迁的消息，有一丝不舍，然而，更多的是为则水牌人感到欣慰。据报道，这里将规划建成成蕴含水乡特征、绍兴韵味的‘水韵智城’。”

王晓明在拍摄中明显地感受到，随着时代的变迁，陆路交通迅速发展，这个古老的渔村实际上处于现代文明的重重包围之中，当地群众期盼棚户区改造的愿望非常强烈。

“以前是家家户户的船只无处可停，现在是每家每户的汽车无处停放。尤其是水质污染、生态退化、乱搭乱建等状况，危及和制约了渔村的生存发展，已经无法适应现代快速演变的节奏。因此，拆迁，就是她最后的归宿。 ”

“面对拆迁，我们能做点什么？记录！一个千年渔村消失了，可以用另一种方式留存下来。”在王晓明父子看来，用摄影的方式记录则水牌这个千年渔村的旧容旧貌，给历史、给后人储存一份印记，正是他们出版摄影集的初衷。

一年半的拍摄，积累了则水牌渔村大量的基础素材，父子俩有了一个把所拍照片形成摄影集的共识，并着手整理梳理照片，从中浓缩和提炼了700多张。经过二个多月的反复探讨、调整、补充、组合、设计，以及文字、章节诗词的撰写，基本形成了《最后的渔村——则水牌》摄影集初稿。

事实上，王晓明父子这样的行动，与政府部门的想法不谋而合。“从2017年开始，越城区房屋征收部门已经着手把将要征收的房屋进行拍摄存档。”

王晓明告诉记者，在他们父子对则水牌进行拍摄的后期，就得到了越城区委宣传部的支持，将我们的这项拍摄计划列入了2018年越城区文化扶持项目。接着，越城区房屋征收办公室和东湖街道，积极帮助我们出版摄影集。”

政府部门的支持，让王晓明父子非常感动，内心多了一份笃定。他们最后决定将这本摄影集以公开出版，但不公开销售的方式来回馈社会。昨天（3月26日），第一批200册还带着墨香的《最后的渔村——则水牌》，以及2000张电子图片档案被送到了市档案局，这些将分别捐赠给绍兴市、区档案馆，绍兴市、区图书馆，绍兴市文化馆、绍兴市区中小学。其余摄影集则由越城区委宣传部、越城区房屋征收办公室、东湖街道等部门发放给相关部门和则水牌村的部分村民。

“我们拍摄纪录则水牌渔村，是带着情感在创作，给予所有的则水牌人，以及对则水牌有情结的人，能有一份乡愁可以寄托。”王晓明说。

此外，记者还了解到，在制作摄影集的同时，有心的王晓明父子还专门制作了一部与摄影集同名的视频纪录片，用另一种形式留下了这个千年渔村的历史印记。这部纪录片也将捐赠给绍兴市档案馆，并公开发布。如果你想先睹为快，可以扫一扫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