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去采访一位青年越剧演员时，正是晚饭点，她坐在化装间里，一笔一画地朝自己脸上上装。她在剧中没有一句台词，没有一个具体的身份，但前期的彩排依然一场不落。

同一房间里的另两个人也引起了我的注意，她们已经穿好了打底的内服，其中一个不断往自己眉毛上敷着白白的粉末。这两人年龄要大一些，坐在那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几句玩笑话。化完装，离上场还有近一个小时，她们静静坐在椅子上等着上场那一刻的到来。当我问起她们与越剧有关的事情时，她们经常只是回答几个字。

“唱戏这行苦。”房间里的另外一名演员说。

于是，这几个年纪稍大的演员在我心中有了这样的最初印象：因为身体条件以及各种机缘的关系，她们或许不太可能成为一线的越剧明星；鲜花和掌声，从来不单独属于她们；舞台上最亮的灯光，也很少打在她们身上。更多的时候，她们像是一个剧的“符号”，一个背景，一个路人甲，或是一个配角；与许多职业一样，她们人到中年，开始经历懈怠与困惑。

然而，一切的印象都在演出开始后被颠覆。某一场上来一位“白色”眉毛的宦官，虽然台词很少，但神形走位，都精力饱满；而她身边的那位宦官头目，更是龇牙欲裂、专横跋扈，仿佛每一个细胞里，都透着大奸大恶。

我被这样的表演震撼到了，内心涌起一阵阵感动。一个多小时前，她们曾经如此平静，平静得仿佛是赶来加个班而已。

四年一度的中国越剧艺术盛会，名角云集，大戏连台，是越剧的盛会，人民的节日。盛会离不开那些大腕明星的夺目光辉，也离不开数以百计的无名角色，她们组成了完整的舞台，她们共同书写了艺术的华章。

事后我才知道，当天我遇到的这几个演员，在其他演出中，也曾站在聚光灯的中央。或许，在她们心里，“戏大如天”，演什么角色从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当站在舞台的任何一角时，她们就有责任让这一角绽放出最大的光芒。而这一切，甚至不用上升到对艺术的热爱，只是一份职业精神便已足够。

让我们在欣赏名家们的演出时，同样也为那些配角，那些龙套，那些“符号”们鼓个掌！